• 南下或北上9:红军毛儿盖筹粮— 一、四方面军解决粮食纠纷

  • 发布日期:2024-08-26 01:35    点击次数:179

    1935年7月,除了前方的红一军团和后卫的五军团有些战事,红军大部分处于休息状态。据童小鹏日记的统计,本月行军9天,休息了22天。对一支连续行军一万多里疲劳不堪的大军来说,确是难得的喘息机会。

    休整期间的主要任务是筹粮。田野里的青稞已到收获季节,7月18日,红军总政治部下令收割藏民田里的麦子。并作下列规定:

    (一)各部队只有在用其他办法不能得到粮食的时候,才许派人到番人田中去收割已熟的麦子。

    (二)收割麦子时,首先收割土司头人,只有在迫不得已时,才去收割普通番人的麦子。

    (三)收割普通番人的麦子,必须将所收数量,为什么收割麦子的原因等(照总政所发条子)用墨笔写在木牌上,插在田中。番人回来可拿这木牌向红军部队领回价钱。

    (四)只割已成熟的麦子及其粮食,严格禁止去收割未成熟的麦子及洋芋等。

    命令一下,各部队纷纷行动起来。田野里一片繁忙景象。由于上级规定每人要完成三十斤的任务,也就顾不得是谁家的麦子,麦子成熟与否,只管先收了再说。为此林伯渠部长特别规定:“湿麦三斤抵一斤。”

    第一阶段筹粮(7月5日-8月15日),收麦连同搜索,共得73万斤。这已是尽力而为,但对十万大军来说,仍是杯水车薪,不够几天吃的。

    聂荣臻元帅回忆说:“在饥饿中,能吃到一点正经粮食就不错了。蔬菜简直谈不上,能吃到一点豌豆苗那就美极了。我还记得有这么一件事,警卫员弄来一些从一面破鼓上剪下来的牛皮煮着吃,还开玩笑说,颇有点象海参的味道哩!部队到了毛儿盖,粮食情况才比较缓和了。因为毛儿盖周围是个农牧区,土地肥沃,青稞比较多,蚕豆长得很高,藏民养的牛羊也不少。当然,对当时那么多部队来说,仍然只能救一时之急。”

    原红四方面军战士宗国治回忆:“毛儿盖本来是一个很小的番区,数百人家,地方很小,拥挤了无数的部队,当时准备干粮是我们全军的中心紧急工作。但该地粮食缺少的很,又值春禾未熟之期,任务是这样的艰巨迫切,怎么办呢?

    后来就决定采集未熟的青稞麦穗,每天早上八点钟部队全体出动,到麦地里采集麦穗。我们没有任何工具,只得用手指甲将麦穗掐下来,用火将麦芒烧掉,用手搓出少得可怜的麦粒来,再用锅炒干,作行军的唯一食粮。

    采来的麦穗是作为行军用的,所以我们当时不敢吃,只有采能吃的野菜充饥。记得我连在马塘山担任警戒时,打了一只野牛。全连每人都分了几两牛肉,我们班分了有一方尺大小,大家围了一堆火烤着吃。我那时13岁,未吃到牛肉,和班长争闹起来。(在采集干粮时这样的纠纷很多)后经指导员把班长和我都叫去,解释了一下,问题解决了。”

    部队闲的时间久了,难免要生出些是非来。一、四方面军之间为粮食问题发生争执,成为当时的主要矛盾。

    例如7月18日,红一军团因驻地转移,1师在毛儿盖存的一批粮食由30军88师接管。后来一军团政治部主任刘晓去要粮食,遭到拒绝。一军团政委聂荣臻立即发电报向总部反映:

    林转先念同志并报朱、张:

    在毛儿盖附近所收集之粮食,截至15日止,除各部队带足十日外,得储约在十万斤以上。最多为1师驻地。当1师出发时,仅一部成仓。88师政治部及直属队驻在该地区,并要其看守该地区粮食。

    我于昨日派地方工作部长前去88师政治部,要其协同办理该地粮食,以便报告军委,但被其拒绝。告之此地粮食均应供给前线。今日没去信,去人说明统筹分配,仍要清理亦被拒绝,并给刘晓同志得以难堪。我以其组织上不清楚,与之解释亦不了解,故将刘晓同志撤回,勿与争执。

    现已清理存储约五万斤左右,连日前线运去粮食不少,请先念同志查明。30军各团现有粮食若干,照规定现差若干,如已进足,望通知88师政治部主任将驻地之粮食清理成仓。以便计划继续供给前线和后续部队。并须尊重军委统筹分配原则。否则各自为政,先头部队觅食易,后续部队则困难。

    朱德、张国焘接到电报,非常重视。

    第二天立即致电30军政委李先念,要他处理此事。

    电报指示:“望先念令88师政治部依照军委筹粮与分配的电令执行,在毛儿盖暂由一军团政治部统筹检查分配,其他不应拒绝。”发报时间是19日14时。

    但在此之前,李先念已于早晨8时致电聂荣臻,解释了误会。说明因30军各团仅有二三日粮,所以与一军团同志发生争执。他已对部下进行批评,一场风波就这样解决了。

    上述事情说明,红四方面军的领导人是顾大局、识大体的。但是一方面军的领导人对张国焘和四方面军的人,却保持着相当的警觉。

    当时彭德怀带领三军团驻在黑水境内的亦念。

    他回忆:“张国焘派秘书黄超来亦念,住在我处。说此地给养条件艰难,特来慰劳。送来几斤牛肉干和几升大米,还送来二、三百元银洋。我想这是干吗?

    黄往下就问会理会议情形。我说,仗没打好,有点右倾情绪,这也没有什么。

    他们为什么知道会理会议?是不是中央同他们谈的呢?如果是中央谈的,又问我干什么?

    他又说,张主席(国焘)很知道你。

    我说,没见过面。他又说到当前的战略方针,什么'欲北征必先南征’。

    我说,那是孔明巩固蜀国后方。他又说西北马家骑兵如何厉害。

    把上面这些综合起来,知来意非善,黄是来当说客的。不同意中央北上的方针,挑拨一方面军内部关系,阴谋破坏党内团结。把全国形势看成黑漆一团,这是明显的。把王明路线造成的恶果,同客观形势新的发展混为一谈,否认遵义会议纠正王明路线的伟大胜利。

    送了一点点吃的这倒不稀奇,送二、三百元银洋引起我很高警惕。完全是旧军阀卑鄙的手法。”

    聂荣臻对陈昌浩也很警惕。他回忆:“有一天,我和林彪在右路军总指挥部开过会留下来吃晚饭,吃了很多蚕豆。右路军的政治委员是陈昌浩,他是代表张国焘的。吃完了晚饭还没有天黑,陈昌浩说:'林彪同志你可以先走,荣臻同志你留下来,我们还要谈一谈。’

    留下后,他问我,你对遵义会议态度怎样?你对会理会议态度怎样?我说,遵义会议我已经有了态度,会理会议我也早已有了态度,这两个会议我都赞成,我都拥护。

    看来,他们认为,林彪已经不成问题了,要做我的工作,要动员我出来反对毛泽东同志。谈话时徐向前同志也在场,但他在一边,在地图上划标号,正在计划作战方面的事,他没有作声,就是陈昌浩一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。

    谈到晚上十点钟了,我说:昌浩同志,我要回去了,明天还要行军。他才说:好吧,你走吧。我就带了两个警卫员,牵着一匹骡子,离开了。骡子我也不敢骑,让一个警卫员牵着走在前面,我走中间,一个警卫员殿后。

    我过去在不作战时,从来没有将手枪里顶上子弹的,这次我将手枪子弹上了膛,也叫警卫员将枪里顶上子弹。老实说,我是怕陈昌浩整我,也怕遇上藏在藏民中的坏分子打我的冷枪。我走了半夜多,才摸回一军团军团部。”

    红军休息了近一个月,但局势却不容乐观。进攻松潘失利后,红军想由大路去陕甘的计划无法实现。敌人估计到了红军的动向,采取了北堵南压的部署。7月下旬,国民党中央军的薛岳、吴奇伟纵队到达江油、平武一带,接替胡宗南部的防务。胡宗南专管松潘和上、下包座的防御,完成了筑垒和简易机场的修建。王均、毛炳文部进驻甘肃的临洮、天水和静宁、会宁一线,构成两道封锁线。川军从南面步步进逼,缩小对红军的包围。李家玉部占领威州,王瓒绪部占领茂县,杨森部占领懋功。他们企图把红军围困和消灭在岷江以西、懋功以北的地区。

    面对日益严重的局势,中央领导人十分焦急。松潘计划不成功,必须尽快寻求新的出路。毛泽东恨不得迅速北上,离开这个地方。

    8月3日,中革军委在朱德主持下,又拟订了《夏洮战役计划》。其要点是:“我松潘战役由于预先估计不周,番反阻碍及粮食困难,颇失时机。现特改为攻占阿坝,迅速北进夏河流域,突击敌包围线之右侧背,向东压迫敌人,以期于洮河流域消灭遭遇之蒋敌主力,形成在甘南广大区域发展之局势。”其军事部署是:以红一方面军的一军团、三军团和红四方面军的4军、30军组成右路军,由中央直接领导,以毛儿盖为中心集结,向班佑、巴西地区开进;以红一方面军五军团、32军(原九军团)和红四方面军的9军、31军、33军组成左路军,由朱德总司令和张国焘总政委率领,以马塘、卓克基为中心集结,向阿坝地区开进。

    新的计划拟订后,本应迅速执行。但是张国焘不着急,他还要与中央把政治路线问题搞清楚。他在回忆录中写道:“中央机构和军事首脑部门旋即北移毛儿盖,但北进的路线仍未查明,还须等待一些时间。我于是主张利用毛儿盖停留的几天来澄清党内的歧见。

    我所建议的要点是:召集中央政治局会议,检讨党的全盘工作和当前军事问题。由政治局召集两军高级干部会议,统一意志并遵选一些新人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和中央工作。政治局果然不得不定期举行会议。这是我们会师后中央政治局唯一的一次正式会议,后来中共称之为毛儿盖会议。”

    时隔多年之后,张国焘的回忆显然不准确了。两河口、芦花会议都是政治局会议。他之所以对这次会议特别强调,是因为他准备同中央摊牌——让四方面军领导干部进中央政治局,和现在的中央分享权力。

    获悉张国焘的建议后,中央没有丝毫迟疑,立即发出开会的通知:

    国焘、昌浩、向前:

    请准于明日四小时到达沙窝开政治局会议。并请通知傅钟、博古、邓发、凯丰、富春赶来到会。

    8月3日21时

    8月4日至6日,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南的沙窝寨子召开会议。历史称这次会议为“沙窝会议”。出席会议的有张闻天、毛泽东、朱德、周恩来、张国焘、陈昌浩、刘伯承、傅钟、凯丰、邓发、博古。

    会议有两项议程:讨论一、四方面军会合后的形势与任务的决议案;解决组织问题。会议还未开始,就显露出一种紧张的气氛。

    沙窝是红四方面军12师陈锡联的防区,张国焘回忆:“这里四面皆山,山上树林茂密,山沟中有一个藏人的小村庄,自成天地。”当张闻天迎接张国焘进村开会时,张国焘发觉他们“沿途通过好几道岗哨,哨兵使用特殊口令,显得戒备森严。

    当时中央机关另设了一个中央纵队司令部,负责保卫中央机关的安全。当晚全村周围警卫密布,如临大敌”。中央防谁呢?防的就是张国焘。

    因为中央已经知道张国焘开会的目的是要权,用毛泽东的话,张国焘要开“督军团会议”,仗着人多枪多来压迫中央。张国焘心里也明白,这是一轮新的较量。

    会议开始后,张闻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决议草案报告第一个问题。主要内容是一、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,强调创造陕甘根据地和加强一、四方面军之间的团结。报告后,大家进行讨论。

    毛泽东首先发言。关于在陕甘创造根据地的问题,他说:西北是统治阶级最薄弱的一环,是帝国主义势力最弱的地方,是少数民族集中的地方。因靠近苏联,政治上物质上能得到帮助。我们应做好准备,特别是到了甘肃、青海、宁夏,派一个支队去新疆。我们基本上是靠自己,得到国际的帮助。我们的困难是这里人口稀少,物质条件缺乏,气候差,但均能克服。因此要用全力实现在西北首先是甘肃建立根据地的战略方针。有了总的方向,我们会合后,要在这里领导全国革命,把党中央放在这里。

    毛泽东还谈到一、四方面军的关系。他说: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要使一、四方面军和兄弟一样。有些不好的现象难免,过去我与朱德在井冈山会合时,也闹了不少乱子,这些经验今天还有用。两个部队一下合起来,是要经过一个时期耐心的工作,差异能克服的。两个方面军要互相了解,以诚相待。

    朱德发言说:两个红军主力会合后力量增强了,创造川陕甘苏区是有把握的。要提高自信心,克服各种困难去战胜敌人。对一、四方面军不能轻率地说谁好谁坏,存在的缺点是可以改进的。

    张国焘发言说:一方面军应检查自己的缺点错误,四方面军也是如此,这才是布尔什维克的态度,各种问题才能解决。这方面据我看没什么了不得的问题,但从自我批评来讲,有些问题未注意到。一方面军有过光荣的历史,退出中央革命根据地后,是打掩护战,受了很多损失。这教训是值得研究的。

    四方面军一路打了很多胜仗,开展苏区,英勇善战。四方面军西征是运动战,怎么说成是逃跑?退出通南巴是否轻视根据地?这些提法都是不对的。到了少数民族区域一定要组织政府,不管叫不叫联邦。西北特委所领导的少数民族工作原则上是正确的。

    张国焘口气强硬地说:不管哪个部队,一定有失败情绪、疲劳现象、纪律松懈,如果政治部把这些看轻了,就会影响整顿。要抓紧整顿,不是要向负责人来解释的问题。四方面军不能估计它落后,它是工农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军队。纪律问题,党与军队的纪律有什么分别?我们并不赞成肉刑,就是有打骂,性质一定要弄清,不然会放松纪律。政治局的同志对一方面军了解清楚些,同四方面军会合有些地方或许不融治,但不能说四方面军干部是反党。这些同志是党的柱石,应当吸收到中央工作。

    陈昌浩配合张国焘的发言说:大家都是站在党的立场上,关于党的领导问题,不应当说哪个反党,使下面怀疑不好工作。四方面军并没有人说党的路线不正确,只有我个人与泽东谈过话,说遵义会议前是单纯防御,遵义会议后又是决战防御,我以为只有进攻才是对的。后来经过与同志们谈话,我现在没有怀疑了。下面的干部有的凭本身经验来评价一方面军,但我可以担保他们没有反党思想,只是对一方面军有些批评(如说纪律松)。估计一方面军,好的应指出。主要的危险是右倾,干部不负责任。应专门进行整顿。

    四方面军到通南巴,张主席就说要建立根据地,坚决打敌人。出通南巴是由于战略决定向西发展,与敌情有关,与中央军委指示有关。我们主观上没有想要放弃通南巴,退出通南巴没有错。

    周恩来说:当前敌我力量的变化,我们的力量增强了。我们可以依靠这个力量来消灭敌人,建立苏区。要相信自己的力量。关于路线问题,我们的整个路线是正确的。我们在政治上是进攻的,在战略上有时是防御,现在则是进入反攻了。对四方面军的估价,我想我们都看得清楚。对鄂豫皖已有估价,对通南巴还未有结论。对一方面军,虽然国焘、昌浩的估计过火一些,出发点是要整顿我们的部队,但应注意对下面的影响。国焘讲,一切问题要在原则上来解决,这是对的。现在我们的最高原则是作战胜利,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一致。

    在会议上发言的还有刘伯承、傅钟、博古、凯丰、邓发。会议由张闻天作了结论,大家原则上通过了决议草案。第一项议程结束了。

    今天重读沙窝会议的记录,我们不难体会到当年与会者微妙复杂的心情。双方都知道,他们之间有巨大的分歧与隔阂,但谁都不愿,也不敢把它摆到桌面上来辩出个是非曲直,而是谨慎地字斟句酌,说些对方能够接受的不刺激人的话,半吞半吐,闪烁其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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